【流年】张晓薇,我爱你(小说)
时间:2022-04-30 浏览:23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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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海中午放学走到粮站门口时,卖猪肉的胖子卷起袖子正在割肉,他满脸的胡子上都是油,神气得像张飞。卤肉浓郁的香味像一发炮弹,突然击中赵小海。赵小海晕头转向地站在粮站前,他看见太阳像胖子光秃秃的脑袋。一只狗忽然叼起地上的一块骨头,向前窜去。赵小海拍打着屁股,使劲追那只狗。狗窜过大街,跑到人少的麻袋巷时,放下骨头,忽然冲着赵小海大叫起来。赵小海打个趔趄,刹住脚步。狗从容地叼起骨头,一路小跑不见了。
赵小海顺着麻袋巷从后院往家里走。路过张晓薇家的房子时,看见她家后墙上写着“张晓薇,我爱你”几个大字。张晓薇吐着香气,用细长的舌头叫赵小海的样子立即出现在他眼前。赵小海朝四周望了望,没有一个人。他捡起一块土坷垃,在那行字上面写下更大的几个字,“张晓薇,我爱你”。
下午到了学校,赵小海迎面碰上张晓薇,想到自己写在墙壁上的字,微微有些脸红。头一扭,就要走过去。张晓薇喊了一声,小海,那种软软的香气扑了过来。张晓薇歪着头,眼睛亮闪闪的,一缕头发卷成小圈贴在白皙的脸颊上。赵小海的脸腾一下红了。张晓薇伸出一只白嫩细长的手,上面躺着一颗大白兔奶糖。她说,这是我爸从保定带回来的。小海伸出颤抖的手,捏了几次,才抓起那颗糖。抓糖的时候,他的指尖触了张晓薇手心一下,马上缩回来。他抓着大白兔奶糖,手里像真的抓住一只小兔子。张晓薇走进高年级教室。赵小海呆呆站了几分钟,想起刚才张晓薇吆喝自己亲切的样子,感觉心里甜滋滋的。他把手中的奶糖小心剥开,牛奶的醇香扑进他鼻子,他想张晓薇说话那么香,大概就是这种香味。他把糖咬了一小口,那种奇异的香味一下袭击了他,他的身子颤抖起来。他把剩下的糖都塞进嘴里,眯着眼睛,仔细体味口齿间的那股醇香。一下午的课,他上得心不在焉,总在回味口中的异香。
下午一放学,赵小海第一个走出教室,冲出校门,拐进麻袋巷,跑到张晓薇家的房子那儿时,看见他上午写的那行字上面又多了两行字,第一行上面写着“张晓薇,贱货”,第二行写着“张晓薇,我×你”。一股热血冲上赵小海头脑,他伸出脚狠狠踢了一下墙壁,墙壁撞疼了他的脚,而且踢在“张晓薇”那几个字上,让他感觉对不起张晓薇。他忍住脚疼,爱惜地看着墙壁上的张晓薇,掏出作业本,撕下一张纸,用劲擦起来。他先把那行“张晓薇,贱货”擦掉,本来打算再擦最上那行“张晓薇,我×你”,但心里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想法,停了下来,改擦最下面的一行小字的“张晓薇,我爱你”。这一行刚擦完,他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阵嚷嚷声。他赶忙站起来。可是李建军他们几个家伙已经站在他背后。
赵小海说,不是我写的。
李建军说,我们明明看见是你。
赵小海说,不是。我擦它们。他把藏在背后的手拿出来。
李建军一把夺过赵小海手中的纸,对着上面的字和墙上的“张晓薇,我爱你”比较,然后扬着手中的纸,对周围的几个家伙说,你们瞧瞧,这不是一模一样吗?
赵小海的头大了,嗡嗡直叫。他说,不是我。
李建军说,赵小海,你耍流氓。这么点儿,就如此下流。
赵小海几乎要哭了。他喊,真的不是我。
李建军说,都抓住你了,还不承认。他一把抓向赵小海的裆部,说,你这个生瓜蛋子,这么早就熟了。
其余几个人围上来,三下五除二脱了赵小海的裤子,抬起他的四肢上下左右大幅度晃动,边晃边喊,筛灰喽!
这个平常玩的游戏现在让赵小海感觉非常屈辱,他边使劲喊不是我,边疯了似的挣扎。李建军他们抓得紧紧的。赵小海的身子不停地飞向空中,又落到地上,一左一右,划出巨大的弧形,赵小海感觉自己像正在被处车裂的犯人。尤其他的胸口,气得快要爆炸了。赵小海希望自己马上炸掉,自己的血肉像暗器一样杀死李建军和那几个下流鬼。奇怪的是,“张晓薇,我×你”,这一行不是他写的字却随着他身体的每一次大幅度摆动,不停冲击着他的脑海,他忽然想自己刚才不擦那几个字是不是因为自己想……他的脸刷一下红了,更加糟糕的是他的下边慢慢硬了起来。
硬了,起来了。还不是你?李建军他们几个喊,忽然把他扔到地上。
第二天,赵小海到了学校之后,感觉几乎每个同学都知道他写下流话了。他想向同学们解释,那句下流话不是他写的。可是没有一个人问他,大家只是盯着他笑。赵小海感觉无地自容。他后悔自己疯了,怎么就跟着别人在墙上写那样的话。写就写了,还去擦别人的,而且没有把最下流的擦掉。赵小海趴在桌子上,他怕别人提张晓薇,他又希望别人提到张晓薇,他想只要一有人提到张晓薇,他就上去解释。这个上午,让赵小海感觉非常漫长。阳光从窗户一格一格照进来,从一个同学身上照到另一个同学身上,像给他们轮流照相。照到赵小海身上时,没有让他感觉到往常的温暖,他像一条怕光的虫子一样把自己缩成一团。他想张晓薇对自己那样好,自己却让她被别人嘲笑,他恨自己,更恨那个写下流话的家伙。他想张晓薇可能再也不理他了。这也活该。他把昨天吃完糖的那张大白兔糖纸拿出来,经过一天时间,糖纸在书里已经夹得平平展展,凑上去,还能清晰地闻到大白兔奶糖的香味,好像张晓薇又在吐着香气和他说话。
中午放学铃声一响,赵小海第一个冲出教室,他想赶到那面墙壁前,把墙上的话都擦掉。在校门口,他碰见了李建军和张晓薇,李建军说了一句什么话,张晓薇扑过去,伸出拳头去打他,李建军一闪,抓住张晓薇的拳头。赵小海呼吸有些急促,他没有想到李建军在校门口就敢抓张晓薇的拳头。他想抓起一块石头,把李建军的那只狗爪子打烂。可是李建军一返脸看见他,大声喊小海,赵小海不由哆嗦了一下,想起昨天的事情。他想跑,又不敢。只好慢腾腾走过去。边走,边用眼角瞟着张晓薇,他不知道张晓薇知道了这件事没有?张晓薇要是发脾气,他该怎么办?到了他们跟前,张晓薇还和以前一样,叫了一声小海。那种熟悉的香味一下冲了过来,可是赵小海完全没有以前那种亲切的感觉了,他像一个被审判的犯人,身上的汗毛刷一下立了起来。李建军说,小海,晓薇对你打招呼呢,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是——李建军没有把话说完,而是做了个怪怪的表情。赵小海把头深深埋下去,心里想,一离开他们,就赶紧跑回去把那两行字擦了。张晓薇冲李建军说,你就爱开玩笑。你走吧,她冲赵小海说。赵小海马上拔腿要走,可是李建军坏坏地说,我只是开玩笑,可是人家小海呢?什么都想干。李建军一说这话,赵小海不敢走了。他害怕自己一走,李建军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说出来。他以前从来没觉得住在一个大院里,比自己大几岁的哥哥一样的李建军这么坏。
那天放学路上,赵小海一直紧张地跟在李建军和张晓薇后面,像一只将要被卖去屠宰场的羊。张晓薇身上淡淡的雪花膏香味执著地钻进他的鼻子,像一条看不见的羽毛拂得他身上麻酥酥的,可是每一次李建军说话,都让他心惊肉跳,他害怕李建军对着张晓薇说出那行下流字。他拼命讨好李建军,帮李建军弹去他袖子上沾的一片粉笔灰,路过商店的时候,用口袋里放了好多天的一角钱买了几颗玻璃球,送给李建军,还把自己费了好大劲借来的一本没有皮子的武侠小说转借给李建军。赵小海一直和他们一起进了大院,看着张晓薇走进自己家的门,他的心里才轻松了些。他想去把那两行字擦掉,又怕碰上住在后院的李建军,而且他忽然想到,假如自己把那行字擦掉了,那以后再调查时就没有对证了,那就肯定是他写的了,为了自己,还得把那行字保存下来。
这件事情,折磨了赵小海好长时间。他怕人们弄去那行字,每天想去看看在不在了,又不敢去,害怕看见他们。他不知道张晓薇知道了墙上写的字没有?他开始有意避开张晓薇,每次远远看到她过来,他会进了路边的一家商店或拐进旁边的一条小巷,估摸张晓薇走远了,他才偷偷出来。望着张晓薇渐行渐远的背影,惆怅和失落把赵小海心里塞得满满的。
为了讨好下流货李建军,赵小海把过生日时父亲送他的一把团剪送给了李建军,这样的剪子在小镇根本买不到。而且赵小海把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零花钱给李建军买一种叫安纳卡的白色小药片。更过分的是,李建军经常把自己的作业本丢过来,让赵小海帮着他抄。每次赵小海抄着自己还没有学过的高年级作业,看着李建军用烧红的铁丝烫着药片,叼着纸卷嘶嘶吸着一副迷醉的样子时,他心里不停地骂娘。
2
张晓峰作为张晓薇家唯一的一个男孩子,有点娇气。他的娇气不是那种十分霸道自然的,而是像一株夜来香,在人们不易察觉的时候,丝丝缕缕表现出来。人们说张晓峰是他家抱来的孩子。他的样子确实也和张晓薇不一样,张晓薇是鸭蛋脸丹凤眼,张晓峰是小圆脸三角眼,而且长着一头卷发,和他爸爸妈妈都大不一样。
张晓峰每天早晨总是拿着一个白茶缸,站在门口“呼噜、呼噜”刷牙,有时整个院子的人们都在捧着碗吃饭,他在“呼噜呼噜”刷牙,人们听着他的声音,觉得反胃。夏天的时候,溽热把人们都赶出屋子,大家燃一堆艾火,围着火堆谈天说地。孩子们有时围在外面,听大人们讲故事,有时一起呐喊着在闪烁的星空下捉萤火虫。张晓峰喜欢端上脚盆,坐在大人们旁边,边听大人们说话边洗脚。他一双脚泡半小时、一小时以上,脚上每一处地方都细细搓到,每次讲话的人说得唾沫星子乱飞的时候,张晓峰的脚也搓得龙飞凤舞,像那些讲话的声音给他伴奏。人们看到他这个样子,觉得这个男孩有些怪怪的,大家私下里议论,这样的男孩子村里他肯定呆不住,而且他有个城里的爸爸,有指望。
张晓峰学习成绩很不好,每天上课他都坐在那儿仿佛认真听着,但总是走神,几次老师叫起他提问,他的回答都驴头不对马嘴,有时老师的粉笔头打在他身上,他居然喊一声到,真不知道魂到哪儿去了?他每次考试都是倒数,但好多男孩子是他的好朋友,尤其是一些高年级的男孩子,他们不仅喜欢和这个有着一些癖好的小男孩做朋友,而且喜欢到他家里,帮他家干活。张晓峰虽然从小父亲不在身边,但从来没有受过村里那些野孩子的欺负。
“男怕拔麦子,女怕坐月子”,张晓峰的爸爸常年在保定工作,家里没有成年壮劳力,但他们家的活儿从来不用发愁。来他家里的那帮半大不小的男孩子在他家里眼勤手快,表现积极。每年拔麦子的时候,他家只要定好时间,那些男孩子第二天早上不到五点钟就集合到了地里,太阳还没有爬上山头,麦子已经铺倒一地。那些有壮劳力的人家在地里顶着大太阳汗流浃背大干着,麦芒刺得他们脸上、胳膊上满是血印子,汗一道一道流下来,流进那些血印子,像撒了一层盐。汗水迷住他们的眼睛,他们边加紧干着,边不时望望天空,他们害怕老天突然变脸,下大雨刮大风。这时。张晓峰家的一捆捆麦子已经装在车上,孩子们吹着口哨,扬着一张张通红的脸,等待他们的是张晓峰家里的绿豆稀饭、精致的咸菜和张晓峰爸爸从保定带回来的点心。
张晓峰的这些朋友,每一个都是张晓薇的朋友。张晓薇几乎没有同性的朋友,也许因为她的异性朋友太多了,忙不过来交同性朋友。她的周围总是有一大帮子男孩子,她给别人介绍的时候,说这些人都是张晓峰的朋友。他们每天和这些朋友玩在一起,张晓薇看起来有些大大咧咧,对什么都满不在乎。张晓峰做事情小心谨慎,安静得像一只猫,但是他们的姐弟关系看起来非常亲密,比起院子里其他人家那些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看起来好一百倍,人们几乎没有看见过他们吵架。
张晓薇、张晓峰姐弟俩先后上完初中,都没有考上高中,就不上学了。他们家比起以前,更热闹了。张晓峰养了一群鸽子,每天早上天不亮鸽子就在他家屋檐下叽叽喳喳把人们吵醒。大家吃完饭后,鸽子啄食着地下撤落的饭粒,然后齐刷刷落在他们家的屋脊上,有的一动不动像砖雕的兽头,有的交头接耳像亲密的朋友。傍晚天气凉爽的时候,鸽子在屋顶上起舞戏耍,使热闹的院子更加热闹。
赵小海这时的成绩在全镇的几所中学中遥遥领先,大家觉得他是个上大学的料。他上下学的时候经常碰到从张晓薇家进出的各色男孩子们,他想起几年前写在墙壁上的那几行字,觉得有趣而好笑。张晓薇已经长成个大姑娘,胸脯鼓鼓的,白皙的脖子上有一颗鲜红的朱砂痣。赵小海遇到张晓薇的时候,目光经常从朱砂痣那儿顺着血管往下滑,这时张晓薇身上的香味就淡淡地扑进了赵小海的鼻子,他觉得张晓薇真是一个有味道的女人,镇上学校里的哪一个女生都比不上她。小海,张晓薇叫他。赵小海身子一抖,像个读书人一样羞涩地笑了。他想张晓薇长成这个样子,大概和她有一个在保定城里工作的爸爸分不开。赵小海想自己一定要考上大学,以后也到城里去工作。他望着屁股一扭一扭走远的张晓薇,想张晓薇要是好好学习就好了,谁娶上她都是一种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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